为了那条短信
徒步环湖33公里,刚走过一半,我便旧伤复发,双脚每挪一步都钻心的疼,还有15公里,大概还有20000步,我可怎么走完全程呢?
我想过放弃,因为我担心我的脚伤。但我不能忘记出发前我的话,我对大家说:超越梦想,梦想不再是梦想;克服困难,困难不再是困难。没有人愿意半途而废,除非你骨头里就是懦夫;人人都有做英雄的资格,只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
现在,我受伤了,作为校长,我能抛下我的战友和弟子,一个人退缩吗?
我只能默默对双脚说:“对不起了,我的兄弟,你想叫疼你叫吧,反正我是拼上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其实,徒步环湖一圈的想法,我早就有过。但每次都因为害怕出安全事故担责任,犹豫再三最后放弃,罢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前几天校长峰会,听河北衡水中学校长讲述他们的40公里越野,我又热血沸腾:别人做得,我们怎么做不得?当时,我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
正赶上九年级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第二天就放清明假。为了考试,同学们很紧张了一阵子,也该放松放松了吧。与其考后补习一天课,还不如把孩子们带到大自然中体验体验。
一拍即合,九年级老师也都有这个意思,于是,我们马上着手策划。确定路线,制作策划书,打报告请示,和交警部门联系,和家长沟通……紧锣密鼓准备了两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夜晚,来了一场春雨。
本来,我们寄希望天气预报的失灵,或者这次春雨晚来半天,下小一些,但偏偏早上五点半开始,淅淅沥沥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学生的心已经不在教室,组织学习已经没有意义,要么提前休息,要么雨中行军。怎么办?
一碰头,大家一致意见:缩短行程,雨中行军。
于是,在雨中,在风里,我们近300名师生,绕山而行,环湖而走,原定35公里的行程缩短为8公里。虽然2小时雨中徒步,不够过瘾,不够尽兴,但毕竟我们完成了这件事,当大家安全返校的时候,我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清晨,打开手机,我接到一条短信:
“是校长吗?我们为什么不能今天放假,明天或者后天去呢?是想趁着下雨锻炼的吗?那么为什么不按计划走?是想体现大人一言九鼎,说今天去就今天去呢?还是想让我们学的死板教条?这次真的是终身难忘啊,卡是随便找的,不用问我是谁,而是大多数您的学生,只是希望您能多听听别人的意思,广开言论,打扰了!”
我苦笑摇头:真是孩子啊!清明节老师们能都上班吗?没有那么多老师,谁敢组织那么多人活动?33公里啊,不仅对学生是一个挑战,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啊?身体吃得消吗?安全有保证吗?
第二遍读学生的短信,我思想有些松动,孩子马上要毕业了,我不想让孩子们失望,不想给他们遗憾。
怎么办呢?
我思想再三,以私人名义通过校讯通发出了两个公告:一则给教师,征集志愿服务者;一则给家长,征集自愿参加的学生。学生要参加需三个条件:本人申请,家长同意,家长陪同。
第三天,也就是放假第一天,我的手机不停响,有报名的,有咨询。
第四天,31个学生,9个教师志愿者,家长没有一个陪同者。
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家长陪同,该不该取消本次活动?
犹豫片刻,我开始组织分组:5个教师志愿者被聘请为领队,其余为观察员;学生自愿挑选领队,6人一组;每个队选举出队长、副队长,给自己的组起一个名字。
第一个游戏“我在他(她)左边”:全组围站,自我介绍姓名,爱好,并复述前面同学的姓名爱好。
在团队拓展活动中,这是“破冰”活动,目的很简单:一是增加团队意识,知道我们是一家;二是互相认识,增进了解。
七七点四十,队伍出发。
第一个十公里大家走得很轻松,一路欢歌,秩序井然。一边欣赏桃红柳绿梨花白,一边畅谈天南地北山海经。
上午十点,在湖南公园第一次休息。
短暂休息后,我们举行第二个游戏“究竟有多少种走路方法”:各组队员依次从大家面前经过,每个人一种走法,要走出新意,走出趣味,后面的不得雷同前面的。鼓掌声,欢笑声,倒彩声,此起彼伏,我们玩得很开心。活动结束是简单的分组分享:在活动中,你遇到了什么?你悟到了什么?
分享是精彩的,感悟是深刻的:
有人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有人说,办法只要想总会有的。
有人说,下决心去做,困难远远没有想象那么艰难。
再次启程的时候,我已经隐隐感到曾经受伤的脚有些不好。不过,第二个十公里,我还能够坚持。但走得很小心,每次小憩的时候,都会慰问一下我可怜的脚。
中午十二点,我们来到张庄社区。同学们还是生龙活虎,我已经难以行走。
从张庄社区出来的第三个十公里,我几乎是挪过来的,每次脚触地,都钻心地疼。我已经由最初的先锋队位置,到往前看一大群,往后看没有人的落后位置了。没办法,我实在是走不成路了。
离开玉皇庙河,陪同的妻,已经把我们的全部行囊要过去,背在自己身上,还不时搀扶我行走,我成病号了。
到佛爷岭公园的时候,我已经无法站立。
最后一个游戏:“越过鳄鱼湖”。假设面前是8米宽的鳄鱼湖,每组6个队员只能踩着石头穿过,而一个人只有一块石头,一脚落空就被判定“阵亡”。按安全越过鳄鱼湖的人数计分。
游戏是最具挑战性的智力活动。孩子们分小组商量通过的办法,反复模拟研讨,如何摆石头,如何换脚,谁先过,谁后过……什么是最好的课堂?我看到了流动着的智慧的火花,我看到了团队的众志成城。
然而我呢?作为导演,我只能在沙地上爬行组织,我的双脚已经彻底不能触地。
33公里徒步环湖行在舞钢大酒店门前结束,全队40个人38人走完全程,我是唯一一个走完全程的伤员,同学们还是生龙活虎,谈笑风生。
安全无事,我很欣慰。
然而,我的双脚彻底不能行走,恐怕三两天都不能。
雨中越野的那天,朋友开玩笑说:“疯子校长,领了一群疯子学生!”我笑笑。
看我不能行走,女儿埋怨我太傻:“怎么不打车回来?脚要真伤了可怎么得了?”我笑笑。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人如果20岁的时候,没有一些冲动便难以成大事;一个人如果到了50岁还是很冲动,也难办大事。我40岁的人,要教育十几岁的青年,该拥有几岁的情怀。
感谢那条短信,如果没有那条短信,也许就没有徒步环湖33公里的活动实现;感谢我的学生们,如果没有学生跟着我,我根本不可能带着伤走完33公里的行程。
作为校长,我需要学校优异的考试成绩,更需要建立在优异成绩上的全面发展;我需要平安无事天下太平,也需要孩子们生龙活虎,身心健壮。
我一直认为:吹拉弹唱,多才多艺不是素质教育的全部,更不是核心。素质教育的核心是思维素质。那种勇于担当的精神,那种无所畏惧的精神,那种团队协作的精神,考试可以不考,但生活的大考场不可能不考。这些珍贵的品质,都是需要在实践中感悟,在体验中形成的。环湖33公里,光想不做吓死人,亲自走一圈,更加自豪,更加自信,困难不过如此。
所以,我要感谢那条短信,而且,我要把这种理念融到学校整个管理中来。组织什么样的学生活动,要听听学生的意见;怎样管理学校,要听听学生的意见。学校是学生的学校,应该由学生参与决策,参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