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故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走到今天，我们的梅花诗词之旅已接近尾声。
自然之梅中，读陆游的《梅花绝句》，读着他“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的感叹，突觉这个二十岁就定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报国壮志的陆游，这个有着像屈原、杜甫、范仲淹一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爱国情怀的诗人，竟也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此诗虽小，然意趣甚丰，诗人爱梅入微，曾断言“后五百年君记取，断无人似放翁颠。”读了此诗，可知此言不虚。
终于要学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了，我莫名地喜欢陆游的这首词。
讲台上水瓶里的那束腊梅，已现干枯之色。我说扔了吧，的确改换新的花了。孩子们坚决反对，不，我们要它陪着我们走完这梅花之旅。
这天早上，到校晚了些，校长正在校园里转，见我过来，说班上孩子们读诗读得听入味啊。我悄声走进教室，班长有感情地领读，孩子们也是投入地朗读，从《早梅》到《白梅》，十首诗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旅程，这束梅花就是这样发着淡淡的幽香，伴着我们穿越其中。
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找到了陆游《卜算子.咏梅》的朗诵，孩子们停下来，听到凄美的古筝声响起，践离的朗诵，磁性伤感的声音，直敲击人的心扉。
卜算子·咏梅
陆游（南宋）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驿亭之外的断桥边，梅花自开自落，无人理睬。”我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寂寥与惆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孩子们很默契地，也极其动情地读。
“暮色将临，梅花无依无靠，已经够愁苦了，却又遭到了风雨的摧残。”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梅花并不想费尽心思去争艳斗宠，对百花的妒忌与排斥毫不在乎。”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即使凋零了，被碾为泥浆了，梅花依然和往常一样散发出缕缕清香。”
“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我们就这样，默契地一言一语地对读，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浓浓地割舍不断地惆怅。大屏幕上，背着双手，凝视着梅树的陆游，让我的眼睛湿润起来。
“这是一株怎样的梅树？”我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
“这是一株孤独、愁苦的梅树。”王可也深深地陷在其中。“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这是一株寂寞的梅树。”王璐说。“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这是一株超然的梅树。”赵昕頔说。“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这是一株高洁的梅树。”席雨梦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正在这时，大家的眼睛都投向了讲台上的那束梅花。小摄影师李毅林正在抓取镜头，身子碰着讲桌，晃了晃，几瓣梅花飘飘悠悠落下来，落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即使凋零了，被碾为尘土了，它依然和往常一样散发着缕缕清香，“只留清气满乾坤”啊！
然后，我们把梅花改成了”我“，我们都化成了陆游，读着译文。然后，对着读，诗的味道就这样在教室里弥漫开来，大家似乎都陷在了这孤独、愁苦、寂寞，但又超然、高洁的梅树中了。
践离的声音又在音乐中响起，我们的心又一次湿润起来。
早读下课铃声响起，没有人有站起离开的意愿。再次说声，下课。孩子们幽灵般的，默默地走出教室，少了往日的欢笑。
第二节，还是语文课。临时决定，不再上语文课了，继续读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这两首词，放在一起来学，应该更好。
上课铃声响，屏幕上欢快出现的那一朵亮丽的梅花，预示着此诗欢快的情调。
孩子们惊讶了。随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卜算子•咏梅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毛泽东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大屏幕上欢快地音乐，高昂的朗诵冲击我们的心房。
“这又是一株什么样的梅树？”我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这是一株乐观的梅树。”党曼说。“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这是一株傲然的梅树。”姚金哲说。“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这是一株不畏严寒的梅树。”孙静说。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正如齐己《早梅》中的——我等着孩子们接。“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正如王冕《白梅》中的——“冰雪林中著此身”，也正如王安石《梅花》中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俏也不争春”，正如王冕《墨梅》中的“不同桃李混芳尘”，陆游《卜算子·咏梅》中的“无意苦争春”，说的也是同一个意思。所不同的是，毛泽东在这首词中把梅花当作了一名春天的使者，为我们送来春的讯息。后来，毛泽东又把梅花当作了一名战士，在险恶的环境下也不屈服，勇敢地迎接挑战，直到取得最后胜利。
“那么，为什么这陆游和毛泽东的词会有如此大的不同？让我们来看看他们走过的人生之路。”我说。“陆游一生的政治生涯：早年参加考试被荐送第一，为秦桧所嫉；孝宗时又为龙大渊、曾觌一群小人所排挤；在四川王炎幕府时要经略中原，又见扼于统治集团，不得遂其志；晚年赞成韩侂胄北伐，韩侂胄失败后被诬陷。我们读他这首词，联系他的政治遭遇，可以看出它是他的身世的缩影。词中所写的梅花是他高洁品格的化身。毛泽东，字润之，笔名子任。中国人民的领袖，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诗人，书法家。作为伟大的爱国诗人的陆游，虽然有“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君书”的爱国之志，然而他的一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打击、排挤、贬谪。尽管如此，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不从媚俗的节操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像屈原和杜甫那样胸怀杜稷，心系百姓。我们在品读《咏梅》时，就能清楚地看到诗人那至死不渝的追求。毛泽东读了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的确与陆游所写大相径庭。陆游写梅花的寂寞高洁，孤芳自赏，引来群花的羡慕与嫉妒。而毛泽东作为一个时代的胜利者，高唱着“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得意人物，他笔下的梅花显得美丽、积极、坚贞，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后，我分别让孩子们听了践离朗诵的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看了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的一个视频朗诵。
随口问他们喜欢哪首词，很多女孩子说喜欢陆游的，男孩子却说喜欢毛泽东的。
我心里笑了。喜欢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让我们再读起这两首词吧。先人虽逝，但留下的这两首词，却仍在岁月的长河里，熠熠生辉，让每一个或失意或得志的生命长叹一番或高歌一曲。（201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