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牌子该擦擦了。妻子裹着一身雪花进来了,一边跺脚一边说。
我没搭腔,手指下计算器继续发出欢快的声音。
没见过你这么拖拉的,妻子开始絮叨,眼看就要过年了你看。我说行啊行啊,马上就擦。
算了吧你。妻子说,到街上找个民工来吧。
我抬头看了看门口上方的广告牌,的确是太高了,而且,天又这么冷。
妻子说要不叫那卖锟饨的两口子来吧,一百块钱,肯定给你擦得干干净净。
妻子说的是夜里的街角卖馄饨的两个乡下人。她去喝过几次馄饨,就把他们的底细摸了个透彻。俩人是刚进城的,在乡下欠了一屁股的债。趁了年底农活儿不忙,出来打捞点钱花。男的白天干苦力,夜里帮着女的在街上摆摊儿。白天他们不敢出来,城管上查得紧。
第二天早上,那一男一女就来了。男的戴着青色帽子,帽檐儿向上挑着,两只手皲裂得像是老树皮。女的用一块红围巾包着头,只露了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好像不太爱说话。
妻子说,你看看,就那牌子,擦干净它。一百块,行吗?
男的眼睛里有丝亮光闪过。行!保证给您擦干净。
于是,站在那里抬头打量。你家有梯子吗?
有啊。妻子应着。
那男的去搬出梯子来。
女的这时候小声说,我上去吧,你这几天手都裂了。男的说,没事,你甭管。男的就一级一级往上爬。女的在下面用两只手紧紧扶着梯子,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男的。男的终于到了最顶上,小心翼翼地直起腰来。女人说,站稳了啊你。男的嗯了一声,就伸长手去擦,却发现,有的地方根本够不着。于是,慢慢退下来,走过来问,还有更高一点的梯子吗?
那怎么办?男的抓抓头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男的转的时候,女的一会儿看他,一会儿抬头看那块牌子,突然小声说,要不你抱了我上去,我不是很沉的。男的就笑了,开玩笑,那怎么擦?
我和妻子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