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到小长假,却要被老妈逼着去报什么奥数班,整日与铺天盖地的作业打交道,仅仅才初二的杜依依觉得世上真是没有什么人比自己还不幸的了。可她又不想辜负老妈的期望,每天早晨喝着妈妈做的蜂蜜红枣粥,杜依依早就是“吃人家的嘴短”了。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奥数班上心不在焉地熬上一天。
每次周末都是杜依依最痛苦的时候,窗外阳光烂漫,她却只能在奥数补习班里听“四眼老师”讲什么因式分解。喝完最爱的蜂蜜红枣粥,杜依依就飞奔到公园里去趁着空当儿赏桂花。她站在那棵硕大的桂花树下,闻着桂花一阵阵馥郁的芬芳,不由得陶醉了。
那些桂花,米粒一样散落在枝枝杈杈上,花朵细小琐碎,不娇贵也不惊艳,却散发着沁人的幽香,那些桂花糖呀、桂花糕呀都是由桂花精制而成的,难怪宋人有诗曰:桂子云中落,天香云外飘。
杜依依正沉醉在桂花的芳香中,忽闻有人在背后叫着她的名字。杜依依一回头,原来是邻班“成绩好的非人”的女生柳柳。柳柳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年级前十,是杜依依老班用来“激励”她们班学生的活样本,和杜依依也有不浅的交情。不过在公园遇到她,杜依依有些意外。毕竟好学生不是都应该每天奋斗在课桌上,和漫天的习题做朋友吗?
“嘿,杜依依!”柳柳欢快地拍拍杜依依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挺自在的呀!”杜依依和柳柳曾在排练诗朗诵时有过一阵子的交流,所以两人对彼此都不算陌生。杜依依正愁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倒,见到尖子生柳柳,就对她大倒苦水:“什么自在呀,我可不像你,我老妈为了提高我的奥数成绩,整天给我报奥数班,我又不能反抗。诺,等到上课时间,我又得去奥数班了。真羡慕你,周末可以出来放松放松,成绩好就是好!”
“杜依依,你这话可大错特错了!”柳柳的脸上晴转多云,换了一副和杜依依一样愁眉苦脸的表情说:“谁说成绩好就不用去补习班呀?老妈说,照我现在的成绩,要是去省里的学校上学成绩也不算太拔尖,所以从现在给我进行魔鬼训练。我今天就是要去上英语班的,下午还有书法班,咱俩到底谁比较可怜?”杜依依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好学生也会被老妈剥夺“人身自由”?唉,不过总是碰上了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杜依依和柳柳见面好比“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大早,公园里除了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外,再无闲人,杜依依和柳柳站在桂花树下大倒苦水。转眼到了杜依依要去奥数班的时间,可意犹未尽的她却鼓动柳柳:“反正你也不愿意去补习班,不如咱们俩一起逃课去书城读书吧?”“Good idea~!”
两人一拍即合,出了公园,直奔全市最大的图书馆……
下午回到家里,家里静悄悄的,杜依依以为家里没人,自在地哼着歌儿准备回卧室写作业。哪知老妈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意盈盈地问道,今天的课上得如何。杜依依被忽然冒出来的老妈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夸张地说,美女,拜托以后不要在家里飘来飘去的,OK?我心脏病都差点被您吓得复发了,要是瘫痪了你养我呀!
杜依依的老妈被闺女的俏皮话逗笑了。不过她很快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子对杜依依教育到:“记住了,以后别总是美女美女的,再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言归正传,今天上午干什么去了?”杜依依有些做贼心虚,看老妈的脸色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过她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这还用问,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去上课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妈这个70后可不是吃素的,她见杜依依死扛到底,脸色立刻“由多云转暴风雨加冰雹”,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平时上课用MP3偷听许嵩的歌,下课偷看郭敬明的《小时代》,你以为这些事能瞒过你老妈我?今天居然发展到和同伙逃课去看书,你以为老妈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投资在你身上,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长大以后有份稳定的工作,你还不知好歹!”
老妈的话让原本有些惭愧的杜依依也来了气,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和老妈吵起来,你只知道给我报这班报那班,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没有兴趣,你花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而且,阅读陶冶人的情操,这可是老师说的!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一下子被引爆了。杜依依的老妈是70后,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些,用不着啃树皮吃砖头,但依旧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读书上学,连本正经的教科书都没见过。对于的00后杜依依的行为她根本不理解,有那么好的学习机会却不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是气呼呼的,谁都没有理谁。
杜依依再次发现老妈跟踪自己是在三周以后。
那天杜依依对老妈说要去顾老师家借最新的资料书参考,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了柳柳,正巧她也要去找顾老师问题,方向一样,两个人就一起走了。柳柳在路上抱怨说,补习班的老师根本没诚意教学生,20分钟讲10个知识点,下课就当“甩手掌柜”,几天下来钱没少花,学得到的却寥寥无几。杜依依苦笑说,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天天被跟踪,不信你看后面。
柳柳朝身后望去,果然看见杜依依的老妈猫着腰躲躲藏藏地在后面窥视着她们。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笑,然后在顾老师的小区分手。
那天晚上回家,杜依依的老妈就病了,躲在卧室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着。杜依依并不理睬,心想着,你就装吧!又拿装病来威胁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过了几乎两个小时,呻吟声渐渐微弱了,杜依依蹑手蹑脚地跑到卧室门口偷偷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心立刻提到嗓子眼,老妈躺在床上,身体蜷成一团,脸色苍白,额上的碎发被汗水湿成了一缕一缕。
老爸出差不在家,家里只剩老妈和自己了,关键时刻,不能慌。杜依依镇定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把老妈送进了医院里。
老妈的脚崴了,又红又肿,像大萝卜一样。杜依依忍不住掉眼泪了,这可是自己的亲妈呀,自己居然小心眼地认为她是在装病威胁自己,她是在跟踪自己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不仅脚崴了,还沾上了一身臭水,才会生病的。
老妈生病时,杜依依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巧。她煮粥、熬汤、端茶倒水,她是第一次做这些事的,做得一点都不好,粥煮糊了、汤熬干了、水倒洒了、茶泡浓了。这么多年,杜依依第一次体会到老妈的不容易,原来老妈对自己那么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自己除了和老妈对着干,却什么也不会做。
杜依依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对老妈解释,那天和我去图书馆的是邻班第一柳柳,我们并不想要恶意逃课,只是上补习班太累了,偶尔去放松放松。老妈,家里挣钱不容易,补习班老师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学生身上,倒不如不去了,在家里照顾你。
“唉,早知道你心里这样想,我也不让你去了。”杜依依的老妈笑笑,“我是怕你觉得我们不关心你,别人都去补习班,自己成绩平平,父母却不让去。我和你爸巴不得你能这样想,省下来的钱还能给你买新衣服呢!下次你还是和那个柳柳去图书馆吧,人家可是第一,说不定你还能沾沾灵气,而且书籍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那你就去进步吧。”
杜依依心中一喜,喜笑颜开地说,嘿,这样想才是我最开明的老妈呀。来,尝尝我给你煮的汤。
两个人相顾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战争。00后和70后的战争,也许不会就这样结束了,但战争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平等地交流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