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的故事
昨天翻开报纸,一则新闻吸引了我,一名14岁少女和父亲流浪街头以拾废品为生,露宿街头,女孩父亲好像精神不太正常,正值花季的女孩爱美爱学习,有空就看拾来的书本。
看着照片上的拾荒女孩,忽然就想起小琴……
小琴是我童年时的伙伴,比我大一两岁。我们的父亲在一个单位,所以我们也住在同一个院里。印象中的小琴,黑黑瘦瘦的样子,眼睛不大,清爽的单眼皮,嘴唇有些薄,常常抿着,黄黄的头发有些干枯,胡乱扎成一个毛茸茸的小辫子。她的表情常是惶恐不安的,敏感,自尊心很强。
小琴没有妈妈,从农村来到城市,跟着父亲和哥哥一起生活。
我们曾好奇问过她,她妈妈是否还活着,是不是还在农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来?面对这样的问题,小琴总是沉默不语。
记得有一次,只有我和小琴,她忽然告诉我,她想回老家找妈妈,她妈妈在农村老家,可是她不认识路。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小琴是有妈妈的,等她长大了认识路了就可以回去看她的。
女孩子们有些看不起她,也许是因为她满口土话,也许是因为她穿着寒碜,也许是因为她的家庭。似乎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小琴经常在要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干些杂活,比如给鸡剁菜喂食,打扫卫生,深得女孩妈妈喜欢,于是小琴常常没事就待在她家。小琴不算聪明,但学习踏实,在班上算中等水平。
暑假,女孩们叽叽喳喳在院子玩,常常比赛看谁的裙子转的大,转的圆。我记得我有一件父亲从上海捎回来的短裙,质地轻柔,能转出很大很圆的造型,常常引来羡慕和赞叹。而小琴,她经常穿一条笨拙的布裙,一看就是家里做的,转不起来的。可是小琴总不甘示弱,一轮轮的比赛她都参加,使出浑身解数,似乎吃奶得劲都用上了,可是效果总不理想。
“你们看,我再转一次!”她涨红着脸说。
我们又耐着心看着她,她转了,努力地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女孩们都笑了,她们把小琴的裙子叫做“面布袋”,倒也形象,直上直下的,没有曲线,小琴的裙子就是这样的。
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人呼呼啦啦都走光了,小琴的脸红红的,她故意大声笑着,似乎在证明她不在乎。
我们都不愿意去小琴家里玩,一是她家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她的父亲是“神经病”,我们害怕。
小琴的父亲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微秃,很少说话。听大人说他是因为一些事受过刺激,导致精神不太正常,但单位还是很照顾他,把他安排在一个老旧报刊资料室,几乎没什么人去。据说小琴父亲还是很敬业的,每天按时上下班。
小琴好几次邀请我们去她家玩,我们都没答应。曾听院里一个女孩说,又一次她去小琴家玩,正玩得开心时,小琴的父亲突然掂着菜刀恶狠狠冲出来,吓得她们夺门而出。不知这故事的真伪,反正这更加剧了我们的恐惧。
记得有一天小琴特别真诚地邀我们去,并保证家里就她一个人,还有好吃的东西,我们几个被说的心动了,就一起去了。我们一起品尝了她所谓的好吃的,只不过是一些点心之类,正吃着,忽然听见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她父亲突然回来了。
我们几个吓得够呛,好像看见她父亲举着菜刀立在门口了,当时哆哆嗦嗦地路都不会走了,小琴一边安慰我们,一边打开门。门开了,她那阴郁的父亲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我们,还好没有菜刀。我们战战兢兢迅速像鱼一下滑出了房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似乎听到屋里传来猛烈的吵骂声,吓得我们拼命奔逃,相互庆幸逃出了虎口,发誓以后再也不进小琴的家门。
上了初中之后,我家搬家了,和小琴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断断续续听说他父亲的病加重了,经常打小琴。
听说单位出面把小琴父亲送到医院治疗了一些日子,后来好些了就又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又犯病了,还是打小琴,他要女儿承认和班里的男同学有不正当关系,并且不让小琴上学。
我想去看小琴,却没有勇气敲开她的家门。只在心里祈祷小琴父亲的病快些好起来,小琴可以继续去上学。
忽然有一天,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小琴疯了!被她父亲逼疯了,已经送到新乡精神病院了。
我的心剧烈地痛起来,我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帮她任何忙。恨那些单位里的大人,为什么他们不把小琴解救出来,好端端的一个女孩竟然疯掉了!
从此,小琴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若干年之后,听说小琴回来了,她依然疯癫,经常把自己的照片塞到单位一个司机的门缝里,让人家给她介绍对象,人家都叫她“花痴”。她已不是过去的小琴了,假如再见面,我已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她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小琴的悲剧,难道完全要她父亲来承担吗?他本人是精神不健全者,已经丧失监护人的能力,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跟着这样的父亲,其中的痛苦、无奈和危险可以想象,在当时的环境下,竟没有人和机构伸出援手,这不能不说是社会的悲剧。
今天,很欣喜地看到有关流浪女孩的追踪新闻,这对父女的故事经媒体披露之后,许多热心人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经他们家乡镇政府等相关部门协助,找到了他们的亲属,而且亲属表示,愿意接女孩回老家读书。
幸运的女孩,为你祝福!希望你早日回到家乡,回到学校,尽情地读自己喜欢的书!
愿小琴的悲剧不再发生!
小琴,也为你祝福,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