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深深观照的时候，就可以发现没有哪样东西是恒常的，一切都是无常的，即使是最微细的毛发也在改变。这不是理论，而是可以切身知道，甚至亲眼看到的事。
除了这种变化无常之外，人生还有什么呢？公园中的树叶，阅读这本书时的屋内光线，四季，天气，一天的时间，走在街上擦身而过的人，哪一样不正在改变呢？还有我们自己：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今天看来不都是一场梦吗？
事实上，我们的心就像梦那么空幻，那么无常，那么短暂。看看我们的念头：它来了，它停了，它又走了。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生起，即使是当下这一念，诚如我们所经验到的，也立刻变成过去了。
我们身上的细胞正在死亡，我们脑中的神经元正在衰败，甚至我们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情绪一直在改变。我们所谓的基本性格其实只不过是[心识的流动]而已。今天我们神清气爽，那是因为一切都很顺利；明天就垂头丧气了。那一分好的感觉哪里去啦？环境一改变，我们就心随境转了：我们是无常的，影响力是无常的，哪里也找不到坚实永恒的东西。
——摘自《西藏生死书》
“我的感冒一直不好，觉得心脏难受，可能是心肌炎犯了，”
霞坐在我对面，一脸憔悴的倦容：“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手里就不能有钱，刚有点钱，就要大病一场，”她克制着，闪着满眼泪光：“没病还好，一有病谁都瞧着你不顺眼……”
玲在电话里说：“我爸爸去世了，7号，今天刚过七，”声音哽咽地颤动着：“可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回老家了，并没有离开我们，并没有走远……”
早晨，走出家门才发现外面刮起了风。枯黄的叶子随风翻卷，在地面肆意地横行着，罩着黄色马夹的环卫工人，冻着通给的脸，挥着大扫帚，在风里与树叶做着奋力的抗争。可是，那个男人，穿着褐色的厚棉衣，单腿支住自行车，侧身，指点江山似地说：“那，那，还有那，怎么这么大一片还没扫？”而她，只是半低着通红的脸，小声地申辩着：“刚扫过，可是，风太大了——”
下班了，我迎着昏昏的灯光“得得”地往家走。路边卖烤红署的小贩，有张我熟悉的暗灰脸，天暖时，他常推着满车的鲜果等在路边。此时，对面商场明黄的灯光暖暖地照耀着他，他张着一张笑脸，用期待的眼神，迎着每个路过的行人。我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紧了步伐，躲闪着他的眼光，一身光鲜地“得得”走过。心里却充溢着莫明的戚戚——冬天，好冷的冬天啊！
我对英说：“想想真可怜，也许，有一天，为了生计，我也会那样吧？……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呢？等我们老了会怎么样呢？”
英说：“我刚从老家回来，我外甥女出车祸死了，才29岁，丢下三个孩子，大的才10岁，小的刚满1岁。抱着妈妈的骨灰盒对孩子说‘你妈妈在这里，她已经死了’孩子摇着头，坚决地说‘没有，我妈妈没有死，她出去打工了’，”英顿住，也许她刚经历了父母双亲的亡故，所以，她能用一种豁达的语气说：“想开点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怎么样都得过。那么年轻，才29岁就死了。”
《西藏生死书》里写道：“比方说，我们经历了椎心碎骨的情绪危机……我们整个的生命几乎都要解体了……我们的丈夫或妻子突然不告而别了。尽管如此，地球仍在那儿，天空仍在那儿。……”
可是，假如那样，仍在的地球和天空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的心为何会突然如此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