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匆匆那爱【肆】(博谈客论)
墨兰生长习性(四)
墨兰喜肥,而忌浊。
墨兰株粗叶阔,需要有足够的氮磷钾,才能使它株叶的木质素与纤维素有效地增多,从而增强株叶的支撑力,不至于软弱不支。墨兰虽喜肥,但切忌肥料浓度高和频频施肥。
我能听见你的忧郁/ 却难告诉你/ 当我开口声音就会消失空气里/ 而心慢慢 心慢慢 冰在彼此沉默里/ 你的眼眶红透了委屈/ 他们要我用手说出所有的情绪/ 我的双手举在空中却不能言语……
这是孟庭苇的一首歌,1997年那年很流行,凌云有一天笑着说:“嘿,墨兰,我觉得你和孟庭苇有几分像哎!”我只笑笑,没有吭声。
暗地里我几乎学会了孟庭苇所有的歌,而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手语》,那时候总觉得,我懒得说话,我的手语只怕只有凌云才懂吧!
那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凌云说,却总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现在,我想真正的告诉他所有的经历和苦痛,却再也不能说话了,多么讽刺的命运,当我能说话时,我们相对无言,而当我失语时,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无法表达。
我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其实从出院后,我一直在吃药、打针、针灸、按摩,医生说耳朵最佳的恢复期是3个月,虽然恢复的可能性很小,但试一试总是好的。
母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交给我一封信还有我的那把钥匙。我诧异的打开信,是凌云的笔迹:
墨兰,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扑向邮箱,我发现我写的那些信不见了!你知道我多高兴吗?这说明,你活着!你好好的!没有再比这更好的事了。
我找到了大伯,我知道他是你们唯一的联系人。但大伯什么也不肯说,顽固的像个共产党员,可是我又不能对他刑讯逼供,我缠磨了几回,他才吐口,说让我把信直接交给他,他自然会转交给你。
不管怎么样,墨兰,终于有了你的一线消息,我该多么欣喜!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我在等你的归来!
母亲在纸上问我:“要不要给他回封信?”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以为就这么放下了,母亲却在某一天着急的告诉我:“怎么办?凌云妈妈火急火燎的捎来信儿,说凌云放寒假了,闹着要来,挡也挡不住,说是不让见你,开学后就不再去学校上学了!”
我苦恼得捂住脸,揪着自己短短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站起身不停地在屋里转着圈足有半个时辰,母亲一直看着我,在等我的回答。
最后我终于停下来,俯身在纸上写道:“告诉他,等他考上了北大,自然会见到我。从此,就不要再打扰我的学习了。”
母亲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默默拿过那张纸,出去了。
从此,还真是清静,没有再收到凌云的信。我的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凌云,你知道吗?说是让你不要打扰我,其实是我不愿意打扰你啊!从小便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你也会听我的,对吧!
1998年 春
一个春天,我都是在家和医院两点一线之间穿梭。我本不想做手术,不是怕痛苦,而是真的担心那个对于我们来说的天文数字手术费。母亲说:“别担心,孩子,咱家有钱,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在一个午后小憩,朦朦胧胧看见凌云站在我的床前,含笑看着我,我一惊,忽的一下坐起来,大叫一声:“凌云——”。
屋里没有凌云,但是——我惊喜的发现,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妈——妈——,爸——爸——”我大叫着跑进他们的屋,他们惊异地看着我,听到我喜极而泣地说:“我能——听到声音了!”
父母扑过来,我们相互拥抱,笑出了眼泪。
1998年 夏
我在炎热的夏天仍然穿着长衣长裤,我开始丢掉口罩,面对路人的眼光,我已经可以做到坦然。虽然他们有一刹那的惊异,但随即会换上一副正常的表情,和我一样坦然的擦肩走过。
七月流火,是高考的煎熬,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凌云可以发挥好,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当然,哪怕不是北大也好。
等待的日子里,我几次催促母亲,让她偷偷打电话给凌云妈妈,问一下凌云考上了没,末尾一定加上一句:“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结果是,凌云真的考上了北大!
我在那一天高兴地唱着歌,晚上为爸爸妈妈炒了几个菜,我们打开啤酒,敞开了庆祝。母亲看见我欢喜的脸,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说:“要不是那次事儿,你也能考上的!”只是,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满满为她倒上一杯酒,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叽叽呱呱的说着她喜欢听的话。
母亲却在饭后忧郁的问我:“难道你还不想见见他吗?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我笑着从背后抱着她,用娇媚的声音说:“哎呀,妈妈,人家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我更不敢高攀了!我只要守着你们两个老古董就够了!反正你们也不会嫌我长的丑,对吧。!”
母亲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母亲不知道,我在床单下,偷偷的抹眼泪,偷偷的想:凌云,我们怕是真的要错过了。
1998年 秋
满大街都在唱着那英和王菲的《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心相约,心相约,相约一年又一年,无论咫尺天涯……
我总是驻足而听,却又总是在听到想哭的时候离开。
当我觉得自己真的就要忘了凌云的时候,凌云的信直接从北大飞到了我的手中,我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我告诫自己:“你连死都经历过,你还怕什么?”
拆开信,我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抖。
凌云的信:
墨兰:
一切安好!?
我来到了北大,我抱着心中仅存的一丝念想,把一年级的新生名单从头看到尾,没有你的名字。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你只是不愿意见我,才编了个这么个“相约北大”的谎言,对吧!?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你知道我在高三的下学期是怎样的拼吗?你知道我的日日夜夜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是念着你的名字,我是抱着和你相见的信念,一路走过来了。你知道吗?
现在北大就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没有了你,我都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突然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希望,没有了信念,你了解我的苦恼吗?
我只问你一句,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我终于给凌云回了一封信,我的信上只有一句话:“高凌云,请求你,把我忘了吧!”
凌云很久都没有回信,或许,他是真的做到,把我忘了吧!
1998年 冬
我在Z市的火车站附近做服装生意,那一年的新潮牛仔裤卖得相当火爆,我大声的吆喝,路人纷纷驻足,走进了我的店,挑选着心仪的牛仔裤,丝毫不会觉得我这个小老板有什么古怪。
周围的商户都叫我“东施墨兰”,他们哈哈的和我开着玩笑,说:“墨兰,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
我边数钱边热情的说:“好呀好呀!不是高大帅气咱不要,他要嫌咱,趁早滚蛋!”
母亲走过来塞给我一封信,我一看,北大来的,愣了愣,卷吧卷吧塞到牛仔裤兜里,继续数我的钱。
晚上,我吃着饭,打开了信,招呼母亲过来看:“嘿,妈,你快过来看!凌云有女朋友了哦!多好的事儿!”
母亲手中的锅盖“呛”的一声落了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走过来,用凝重的声音说:“小兰,去见见他吧!再不见他,就没机会啦!”
我呵呵笑出声,夹了块菜塞到嘴里,呜呜咽咽地说:“恩——妈——看你紧张的,关我什么事啊!”
母亲劈头一句:“怎么不关你的事?你以为咱们能出得起你动手术的钱吗?那都是凌云家出的。”
我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任那块青菜耷拉在唇边。
我清楚的记得,在一个黄昏,凌云来我家找我去学校,几个大娘婶子在远处开起了玩笑,笑谈的声音飘来。
一位大娘说:“哟!瞧着两人,金童玉女一般,看着就喜欢。”
另一个说:“就是呀!凌云他妈,干脆拎着礼物去小兰家提亲去!”
凌云妈妈接腔:“哟,俺们可不敢高攀!小兰心性高着呢!人家要上北大呢!哪能看上我们家臭小子。”
母亲连忙笑道:“啥北大呀!还没影子呢,别瞎说!”
凌云妈妈快人快语:“嘿!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给你商量个事儿啊!你要是应了这事儿,以后你们家墨兰的事儿,俺家全包了,怎么样?”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我和凌云红着脸一前一后骑着车赶紧走了。
我突然不能平静起来。
我决定去见见凌云,哪怕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去表示一下感谢总是可以的吧!
我还想好了词儿:“凌云!看着你幸福,真好!我会默默祝福你们的!”
北京的天儿真是贼冷,下午的冷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学的《刘胡兰》那一课,刘胡兰英雄就义前就有这么一句话来形容那个鬼天气。
我带着口罩,穿梭在北大,打听着凌云在哪儿。他们最后的结论是:他吃饭去了!
我跑到食堂门口,跺着脚等他。
我突然觉得这和一年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类似。
凌云出来了,也和一年前一样微笑着,也和一年前一样,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只是,女孩的相貌不同而已。那——就是他的女朋友吧!
他还是那么的英俊潇洒,高大又帅气,他的脖子里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映的他的脸更是棱角分明,充满朝气。
我吸了口凉气,呆呆的看着他,那条围巾——还是我给他打的。
我终是没能控制住眼泪,在泪眼模糊中,我看见他们挥挥手说着再见,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近到不能再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突然转身,给他一个背影。
我希望,他就这么走过去就好了!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让他见到我。
他的脚步突然在我身边停下,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看着我来不及擦掉的眼泪,喊出了:“墨兰——”
我的泪一下子涌出,我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却张开双臂把我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中,我看到了,他的脸上有泪在流……
我们拉着手走在北大的校园,他的手温暖宽大,那股暖流传到我冰冷的手上,顿时觉得心也暖了。
他停下了步伐,凝视着我:“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
“不让!”我别过脸。
“总还要面对的吧!你不想当我媳妇了?”他一脸坏笑。
“哼!谁当你媳妇!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故意装作气哼哼的样子。
他笑得弯了腰,扯着我说:“哪里有啊!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我不这样说,你肯来见我吗!”
我静立在风中,默默摘下了我的口罩。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有的只是平静,他笑笑说:“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我一下子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含泪轻声唱出了《手语》的最后一段:“要如何告诉你,早已原谅你,只是不能亲口说出,我依然爱你,你不要哭泣好吗?不要再哭泣,我用双手紧紧拥抱你……”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