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微小的善意
那些微小的善意像茫茫草原上静静绽放的野花，却在我的心里摇曳成了风景。那些普通如草芥的生命，在尘埃里飘散出芬芳。
（一）
初夏的早晨，连空气都被栀子花熏得醉人。我踱步来到离家很近的菜市场，准备吃点早饭，顺便买菜回家。
那个熟悉的烧饼摊对面多出一个临时摊位，摊主是个白发蓬乱的老太太。她的摊上只有几把空心菜、几把荆芥、一堆粽叶，还有编成辫子样的一嘟噜大蒜。她没有忙着招揽生意，而是正为城管一会儿来驱赶而心神不宁。她拄着拐杖，不知该挪哪里去。卖烧饼的那对中年夫妇说：“没事儿！你腿脚不方便，就在这里卖！”
我计划着要买葱蒜，可她这里没有。我踌躇了一下，准备往里走。这时，就见老太太身后出现一个着一袭中式布衣、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概刚晨练完。他对老太太说：“赶快吃！一会儿就凉了！”“啊？！你说啥？”老太太吃惊地抬头，浑浊的双眼望着他，一脸茫然。旁边有人指指老太太身旁的小三轮车，原来那里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
“你咋又给我买吃的啊！我不要！我不饿！”老太太慌了神，说得语无伦次。“你老是给我买吃的……干部，这粽叶你拿点回去……”她哆哆嗦嗦地抓起两把粽叶。那个老人已疾步走过了烧饼摊。老太太拄着拐杖奋力地把粽叶扔过去，沙哑的声音喊道：“干部，你拿点粽叶……”那个“干部”被旁边的人提醒，回身摆了摆手走开了。
两把粽叶躺在马路中央。我走过去，弯腰捡起，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堆粽叶上。蹲下来，买了两把空心菜和一把荆芥，我说：“你的菜真好！又嫩又干净！”老太太笑了，那笑有着泥土一样的气息。
拎着菜，慢慢往家走，空气中栀子的清香令人心醉。
（二）
盛夏的清晨，骑车去河边买菜。持续高温，晨风终于让心里透进一丝惬意。穿过三条街，路过很多菜摊，依然往前走。
终于到了，远远地看见她——一个精瘦的老太太安静地守着菜摊，神态安详。
认识她，是在一个匆忙的中午。那天下班了，去菜市场买菜，很多菜摊已经收了，她却安静地守着一堆黄瓜和半筐杏子。我在她的摊位停下。其实，她的摊位只是一辆小小的脚蹬三轮车罢了。
“妮儿，要黄瓜不？便宜卖。昨天摘的，就是看着不好看。”她说。
我开始往袋子里装黄瓜，一边悄悄打量这个老太太，犹豫着该怎样问她卖菜的原因。与她相邻的卖菜人——一个中年妇女说开来：“看老太太能干不？人家自己种的菜，自己骑三轮车来的，今年已经七十八了。”我吃惊地看着这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太太，瘦削，黑色的发箍把满头白发拢向后面，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子，衣服、鞋袜很干净。
老太太淡淡地笑着说：“闲着没事，这活儿我干得动。儿子、女儿他们不想让我干，我好模好样的，天天闲得慌。”说着她开始给我称秤，秤杆高高翘起。她说：“我自己种的，便宜卖！”然后，她抓了两把杏子也装进塑料袋。那杏子大概因为太熟，有些泛着黑斑。
“一共多少钱？”我问。“黄瓜两块钱，杏子不要钱，给孩子吃，我家树上落的，没人吃。”我给她五元钱，让她不要找了。 “那可不行！妮儿，别走！别走！我找你钱！” 她生气又慌张。
从此，去买菜必先去她常摆摊的地方。凡是所需要的，尽量从她那里买。看见她安静地守着菜摊，我便莫名地心安。
在这样一个清晨，在她的菜摊买了苦瓜、丝瓜、黄瓜、辣椒。她装菜称秤的时候，我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了两张。因为，我怕有一天，会突然再也看不见她。
我把她的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我说，这个自食其力的老太太让我想起我的母亲，愿老人们都安康。晓留言：“我也常在一个老太太那里买菜，引起我注意的是她那双手，青筋凸起，皮肤粗糙，指尖干裂，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手，然后我想起了我母亲……”点赞与评论铺天盖地而来，朋友们纷纷问我，老太太在哪里地方卖菜，他们说以后也去买她的菜。
一股暖流悄悄在心底流淌，原来盛夏也有怡人的温度。
那些微小的善意，给生命图上温暖的底色，像朴素的花儿兀自绽放。花儿绽放并不为别人欣赏，然而，每一朵绽放的花儿都不卑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