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际,那一轮红彤彤的秋阳,此刻已剩下半边橘红的朦胧的轮廓;路边,几只归家的小羊羔咩咩地叫着,唤来了暮色。
我推着熄了火的摩托车慢慢地走在田间小路上,快四岁的小女儿真真欢快地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她扭回头,累得通红的小脸儿上,那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笑着,叫着,两手比划着:“爸爸,爸爸,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呀,只有小乌龟才走得慢呀;申老师就教我们唱过‘小乌龟走路慢吞吞,小花猫走路静悄悄,小鸭子走路摇呀摇呀摇,小白兔走路蹦蹦跳跳……’咯咯咯,爸爸是小乌龟,我是小白兔,咯咯咯。”笑声银铃样的,清脆悦耳。她头上的一对小辫子也一颤一颤的,惹得那几只小羊羔忘了回家,忘了吃草,站在那儿,好奇地打量着她。小真真大胆地走到它们跟前,小嘴儿念叨着:“羊,羊,小山羊,年纪不大胡子长。”接着,她伸出一只小手就去揪小山羊的胡子,小羊“咩”地一声跑远了,把个小真真乐得冲我一耸鼻子,说:“爸爸,它是小山羊,你是老黄牛,咯咯。‘牛,牛,老黄牛,扭呀扭呀跟在后’,咯咯咯。”然后,又蹦蹦跳跳朝前跑去。
啊,女儿快四岁了。想想我们的童年,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虽不苦涩,但除了玩泥巴外又有谁去上过幼儿园,去跟着老师、阿姨学识字、学唱歌、学跳舞、做游戏呢。现在,女儿每次从幼儿园回来,都会在我面前一站,神秘地告诉我:“爸爸,申老师说‘饭前便后要洗手’”“爸爸,申老师又教了一首歌,你听……”,就连今天,我去幼儿园接她,其他小朋友都让爸爸,妈妈骑车带走了,小真真却神秘地向我招手:“爸爸,爸爸”然后把小嘴儿凑到我耳朵上,“爸爸,我给你说,申老师说了,要从小锻炼身体;今天,我不坐摩托车了,我自己跑。”
“哟,那不行——”可还没等我说完,女儿就小大人似的,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甩开小胳膊,迈着大步向前走去。无奈,我只好推着笨重的摩托车紧紧跟上。
望望远处的田野,这会儿夕阳落山,百鸟归林,静静的小路上,只有我和女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着。
“爸爸,我不走了。”忽然,女儿停了说笑,站在那儿,蹙起了眉头。
“哟,那上车吧,快到家了,呵,跑了两三里路,也够累了。”
“不,我想去找申老师。”
嘿,真是小孩子的脸,六月天,说变就变。
“哎哟,那可不成,明天吧,天儿现在也快黑了,你不怕?”
“不怕!”女儿一扬眉,眉心让阿姨给点的一颗红痣格外鲜明。
“哟,那路上可有大灰狼呀。”我佯装道。
“嗯——那也不怕。”真真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
“这——”我开始为难了,女儿那一片童稚的心让我感动,可是,天毕竟快黑了呀。
把车支好,我蹲下身,捧着女儿的小脸蛋儿,女儿的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
“嗯,这样吧,申老师喜欢花儿,咱们回家把园里的鸡冠花掐两朵,明天早晨咱给申老师送去,好不好?”
“好!”女儿一拍小手,高兴了,“爸爸,那咱俩拉勾。”
“哎,好嘞!”
于是,静静的秋的原野上,回响着女儿那奶声奶气的童声
——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