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生命的春天
——致广益
引子：昨天，我十五年前在故乡小镇中学任教时的两位学生来看我，其中一位就是广益。广益幼年丧父，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聪明的他因此自小顽劣。十五年前，广益留级到我任教的初一（1）班。了解到他特殊的家庭和经历，没有多少教育经验的我，对他付出了一位教师应有的爱心和耐心，他像一头狂躁的小牛犊，开始配合地套上了缰绳和笼头。仅仅一年后，我离开了任教的那所学校，自然也离开了广益和他那个班的同学。广益的学习成绩在我走后的初中阶段依然波澜不惊，但顽劣的习性已日渐消融。高中时，他先是上的一所本地普通高中，后来经过两次转学，进入当地最好的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并且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很好的班主任，他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高考时，他的成绩在我教的那个初中班级里是最好的，被武汉一所重点院校的建筑学院录取。四年后，他毕业到深圳有过短暂的闯荡，很快又回到本省，跟着他一位从事房地产开发多年的本家叔祖历练。前两年，有了一些积累后，开始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建筑开发公司。这两年，遇到一些挫折，有过一些教训，好在有叔祖的经验做借鉴，人脉做支援，加上自己的踏实勤奋，他的创业总体上还算是成功的。现在，已经娶妻生子，承担起了照顾母亲妻儿的家庭重任。听他说起创业时的种种艰辛和目前不断改善的处境，我为之欣慰的同时，不免也有一丝担忧。因为我虽没有涉足商场，但对其中的艰险也有过一些近距离的旁观，所以，虽然没有迷津可以指点，但也有一些生活的阅历和感悟提供给他借鉴。于是，入夜时分，回顾广益不到三十岁的经历，梳理中午见面时和他俩的谈话，便有了这首《行走在生命的春天》。
两岁不到时
你对人生童话般的向往
和父亲一起
被深深地埋葬
母亲像一只
干瘪的母羊
喂养你酸涩却可口的乳汁
浆洗你长短而不齐的衣裳
学堂 只是你玩耍的地方
铅笔和削笔刀
不是文具 只是你手中
锐利的刀枪
书本和练习簿
是一片片迷路的森林
红色的橡皮擦 怎么也抹不掉你
烦躁的忧伤
遇到你时 你已是一只
不再忧伤的小羊
顶着尖尖的小犄角 到处
横冲直撞
我二十几岁的肩膀 其实
并不怎么坚强
两只还未来及结上老茧的手
也并不怎么有力量
可我的眼睛 像你心底的羔羊
一下子洞穿了你 皮实的小胸膛
整个喧嚣的世界里
渐剩下退潮时的回响
雪花在飘飞 我皱褶的旧西装
披在你骨棱棱的双肩上
烛光在摇曳 我从小卖部里移栽来一把希望
点亮了你的教室里 那个停电的晚上
一年的时光 短暂而难忘
我不忍挥洒衣袖 是害怕
刚刚飞起的风筝会折戟 空留下
断了线的绳头在手上
世界没有日行八万
我的脚步也没有成为绝响
放风筝的人们啊 一个个
后来居上
你的小脸庞日渐消瘦
窄小的骨骼架 却日益健壮
一行行辗转的脚印子 注满了
孤独的倔强
那大红的“双喜”报
紧靠着你的家 堂屋里的中堂
映照着你母亲 满脸的沟壑上
仰望着你父亲 遥对那上苍
大学 不再是无法企及的圣殿
大楼 也不再停留你笨拙的画上
四年里 你钻进一张张迷宫般的图纸里
四年后 你把那张张图纸扶成了座座楼房
可是 你不要为了母亲和妻儿
时常辗转难眠
你日益消瘦的容颜 会成为
她们心中的 一道梦魇
你不要为了那一座座大楼
把杯中的每一滴酒都喝干
因为时间久了 你的胃会重负难堪
梦想的明天 甚至也会烟消云散
现在 而立的你
重逢不惑的我
已是十几年后了
十几年后的我
已经
没有蜡烛可点
也没有旧衣服
披上你的双肩
我只有对你说
人生的道路 还很长远
生命的旅途 不怕慢 只怕站
在这生命的春天里
朝着自己认准的方向 不紧不慢地前进吧
不要想什么终点
也不要总是去挑战
自己的极限
就像打靶 不可能
每一击都是十环
就像登山 登得再高
也触摸不到 那近在咫尺的蓝天
弓 不要拉得太满 否则
很容易会折断
人 不要太能担当 否则
会给别的所有人都留下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