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锄木 (姓名:任强 )
之一 喀纳斯
我已抚慰晨起的牧马
卸去高山驮行而来的疲惫
它向我贴来鸣着响鼻的唇吻
我羞于回应,却报答扩散的涟漪
恍如,图瓦人昨日夜舞的篝火
我倒映,如同爱慕少女明媚的眼神
我游荡在白雪掩盖的小木屋
我化身为木屋前风冻的图腾帜
我呐喊于旗手髭须掩映下的疤痕
我阵痛于疤痕中炙热的鲜血,我已燃烧
我是生命之火烘烤而成的雪河
从阿尔泰白雪之峰,我且歌且吟
我是过客,是旅人
从牧女浣衣的裸臂浸袭而过
我是定居者,我是原著民
我是载歌载舞的喀纳斯
我欢笑 我流淌
我如繁衍永不止息
我沸腾在图瓦人黑色的土陶罐
黑色的汉子腾出闪亮的银餐刀
割取了流油的手抓肉
我等到高原的骏马飞驰而过
吆嗥嗥,曲臂的汉子侧身而过
我是流动的喀纳斯
我倒映苍穹的西来的一角
我是阿尔泰多情的君王
千万臣民向我贴面行礼而来
我是静止的喀纳斯
岁月侵蚀中不老的母亲
他们是人,是畜,是兽,是草木
我袒露胸怀哺育我的子孙
呵,我仍在祭祀的舞蹈中
被称作信仰
绝不是山巅轰然倒塌的一次雪崩
之二 吐鲁番
他沉默不语,身后是坠落人间的天火
他胸膛如火,他双手环抱独对冷峻西风
他束紧毛发,喂养身披薄衣的农人和农耕的马
他的臂湾是维吾尔古丽头顶葡篮对语而入的荫房
他说他血管里流动天山之巅的冷泉
他说他的头颅是永远熊熊的火焰山
他说他是追日的巨人,他说他是燃烧的巨人
他护佑身着兽衣裸臂的牧人发下
饮血的弓弦,以农耕赐予他们饱食
那流着鼻涕的幼儿不在终日恐惧饥寒
他独爱绿色,以精血滋养排排白杨和葡萄之廊
此时,他沉默不语,他独爱流着口水的小巴郎
他说他是单身的父亲,他说他是慈爱的父亲
他说他仍爱过哪个叫做车师的王庭
那野性的战马在人立而起时压抑的嘶鸣
他说他安葬自己的孩子在阿斯塔纳
他亲手为双手握木的逝者垫上鸡鸣枕
他说他是高昌的王,他说他是交河的王
他是昂身于马背怒眼圆睁的维吾尔都护
他是趾高气昂的达鲁花赤 他是忠心耿耿的领队大臣
他说他是文明的水乳交融 他说他是史书不朽的传奇
他洒扫门庭,已奉上多年迎宾的珍藏
他敞露胸襟,已做好黑色丰收的醉饮
他说他已灌溉农田、野草、葡萄藤
他说他已起出石油、黑煤、天然气
他说他爱上机器轰鸣和远方新来的子女
一如爱着双轮的马车沿夏洪的河道蜿蜒而过
他让我听他八级暴风般豪爽的笑
他说西北爷们就这样笑对生活
他说他的眼泪少的就像老天爷可怜的降雨
他说他的热情还足够融化天山的寒冰
是的
他是永远燃烧的火州
他是永远年轻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