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八分钟旅行的阳光到达我的皮肤，长长的距离并不让它有丝毫减弱，我感觉到辣辣的疼，几近透明的皮肤中细小的青色血管膨胀起来……我冲向水池，开大水龙头，悦耳的水声伴随着一股惬意的水流涌出，轻轻抹去疼痛，抚平血管。
似乎我从来都无法接受阳光暖暖的爱意。即使在阳光最无私奉献的夏季，我也会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穿有长长袖子的上衣和长裤，外出时必定会戴一顶浅蓝的帽子。
没错，我喜欢浅蓝色，只因它能给我水的感觉。我迷恋水胜过迷恋其他任何东西，只有水，才能昭示我生命中不为人知的角落。
以前，我家里有个大大的鱼缸，神仙鱼、红绿灯、蝴蝶鱼快乐游曳其中。鱼缸里还有柔软妖娆的水草，又长又绿，在水波中悠悠起舞。儿时的我时常捧着小脑袋趴在鱼缸边，痴迷于这个“水世界”。我看得到神仙鱼细长的鱼须在水中轻搅起波纹，一荡一荡，仿佛要荡到我心里。我看到鱼儿一张一合的嘴，竟也情不自禁地模仿起来，一吸一吐，仿佛我变成了鱼。那时的睡梦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境：温柔的水把我轻轻包裹，水草抚摸着我鱼鳞般的皮肤。我笨拙地摆动着尚未成形的鱼鳍和鱼尾，往前，再往前，一片美丽的珊瑚闪耀眼前……醒来时，我总能闻到，海的味道。
在我意识到自己有一些人类不具备的特质时，我学会了游泳。在泳池里，内心深处被埋藏己久的渴望得到了释放。尽管那里的水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但我还是很满足了。水里的我如获新生，旋转、向前、跳跃甚至倒退，我自如应对。泳池边的人时常惊呼：“你看！她……她像条鱼！”我的嘴角扬起诡秘角度的微笑，得意着，忘我着……
游泳池成了我的天堂。除了完成一个正常孩子的任务外，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游泳池。在水中我无须闭上眼睛，我甚至可以看清几十米外的一个人的脚趾甲有多长。而上岸后，也许是因为空气太过污浊，我不得不戴上厚厚的近视眼镜，看东西很不舒服。不过，无所谓，我并不在乎水之外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过于与众不同了。有时，我不用深呼吸，就能在水里游三四十米。我感觉得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过滤水中微薄的氧气。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我的嘴里居然会吐出一串又一串小小的气泡，滚圆而明亮，像水晶，透着神秘的幽蓝。
游过泳后的夜晚，我躺在被子里，听任贤齐的那首《我是一条鱼》。他带着水汽的声线引我到水中，我仿佛听到潜入水那一秒的“咕噜”声。他唱着，我游着，游啊游，在水波的涌动中，我像是睡进了摇篮，美梦由此开始……
我几乎要确信自己是条鱼了。
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简直荒谬至极。有那么多勇敢而执着的鱼，在产卵季节逆流而上，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繁殖后代。难道，它们的记忆仅有七秒？鱼是有感情的生命，它们继承着祖先的习俗和品性，将一个家族传承下去。它们的记忆，贯穿整个生命，甚至延续到下一个轮回……
对，我相信我曾经是条鱼。是上帝的不小心，我这次做了人。但我知道，我应该是一条鱼，不管曾经，还是将来……
云南省曲靖市麒麟区一中高一 张若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