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陈树才,可是村里人好像都喊惯了,每天见他不喊他的名儿,喊狗蛋。
不知咋的,狗蛋觉得这名字有些别扭了。
一次狗蛋喝多了酒,便在大街上歪歪咧咧地喊:“以后我不叫狗蛋了,不叫了,你们都不要喊我狗蛋了好不好?”
听见的人就议论:“不叫狗蛋了叫什么呀?财一大气一粗名字也不要了。”
酒醒了,狗蛋洗把脸,依然回到他与别人合伙办的厂里做他的股东。只有在厂里狗蛋才觉得威风。狗蛋叫陈树才,工人们都讨好地叫他陈厂长。但听见工人们叫他陈厂长,他就想起别人叫他狗蛋的不舒服。狗蛋现在是脸面朝外的人了,这几年运气好,发了财,什么都顺,就是这名字听起来有点不顺心。做了厂长,要与外地客商谈生意,还时不时到城里大酒店去风光风光。可在这种场合让村里人撞上,与他打招呼还是狗蛋,真是大煞风景。狗蛋想着
得改名字改称呼。
他骑摩托去了婶子家。
婶子与他打招呼:“哟,狗蛋咋闲了?”
狗蛋说:“婶,我不想让别人再喊我狗蛋了。”
婶子说:“咋了,叫狗蛋咋了?”
狗蛋说:“不好听,我好歹也是咱村有点脸面的人。”
婶子说:“那,那叫啥啊?”
狗蛋说:“我叫陈树才,叫我树才嘛。”
婶子说:”狗蛋呀,你这代号可是你爹妈打生下你就起的,咱乡里人越是疼就越是起这样的名字,这代号你可是叫了三十多年了,要改,容易吗?现在你爹妈不在了,改名字不怕他二老九泉有知,心里难受吗?”
狗蛋说:“陈树才不也是我爹妈起的吗?”
婶子说:“咱乡里人就爱叫奶名。”
狗蛋有些急了:“婶,这样吧,我给你2000块辛苦费,你老多进几家做做工作。”
婶说:“狗蛋,你不要勉强我,你以为有了钱就什么都能买到吗?”
狗蛋又去找四伯。四伯曾是村长。狗蛋进院时,四伯正躺在藤椅上听广播。狗蛋喊了声四伯。四伯关掉收音机:“狗蛋,啥事呀?”
狗蛋说:“我,我不想让人再喊我狗蛋了。”
“咋了?这名字惹祸了?”
“没有。”狗蛋敬四伯一支烟。
“那改什么?”
狗蛋说:“这狗蛋不是不雅气嘛!”
四伯说:“这名字不雅你不是也活了三十多年,不也伴你挣了几十万吗?”
狗蛋说:“反正,我不想再让人狗蛋狗蛋地喊,不舒服。”
四伯有点急了:“狗蛋呀,你不让人叫你狗蛋,那叫你什么?叫你雷锋,可你有这德行有这资格吗?村里2000口人,你能说服他们吗?”
秋天,下了场大雨。
雨停了,狗蛋骑摩托往厂里去,跌进路边的—个坑里,摩托熄火。狗蛋去找支书。
“支书,咱这路也该修修了。”
支书笑笑:“修,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啊。”
狗蛋脸憋得通红:“我出五万。”
支书说:“当真?”
狗蛋说:“怎么不算?”
支书说:“那你立个字据。”
狗蛋立了。
……
路修好了,开通那天,村里举行了一个通路仪式。支书在仪式上放开嗓门:“老少爷们,咱村这路,陈树才一个人捐了5万啊。”
“哗——”场上暴出雷鸣般的掌声。
支书说:“陈树才同志这几年富裕了,发财了,但他为咱村为新农村做实事了,是个人物。我提议我们以后不要再喊他的小名了,尤其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我们以后都喊他树才,叫他的大名,这名字好听。”说完,支书扭头瞧一眼狗蛋。
“树才,树才,树才……”场上忽然响起无数喊“树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