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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马秀花

2011-09-25 
  那天,正是一个雨天,她被人领进来,脚上沾着泥,裤子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介绍人说,马秀花,承德人,离了婚,一个人跑出来的,人很勤快,之前做过两家了,反映不错。   说她的时候,好像是说一件商品。母亲说,试用三天吧。   马秀


  那天,正是一个雨天,她被人领进来,脚上沾着泥,裤子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介绍人说,马秀花,承德人,离了婚,一个人跑出来的,人很勤快,之前做过两家了,反映不错。

  说她的时候,好像是说一件商品。母亲说,试用三天吧。

  马秀花就这样成了我们家的保姆。

  她只试用了一天就留下了。因为她勤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她的长相奇难看,才五十多岁的人,却一脸的褶子了。但她却爱干净,手脚利落得很,第一天就把屋子来个大扫除,把父亲长期堆在茶几下的烟头清理干净了,把母亲的衣服全按春夏秋冬收拾好了,又把小宝的尿布全用热水烫了。

  她还对嫂子说,“不要给孩子吃太饱了,要不孩子容易得病,还有,也不能穿得太多,吃完了奶,最后给孩子拍拍后背。”她养过三个孩子,应该是有经验的。嫂子立刻说,“就是她了。”欢喜得不行,因为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保姆真不容易呢。何况,她还会做菜。那天晚上,就是她下的厨,四菜一汤,红烧带鱼段,素烧茄子,炖鸡块,还有一个凉拌雪里红,吃得大家非常舒服。我哥说,“好像比饭庄做得还好吃。”

  第一天,她就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那天,她就没有走,住到了我们家。卧室是没有了,她只好在阳台上搭了一个床,阳台上从前是养猫的地方,至今还有猫味,其实她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但我总怕乡下人不干净,况且,谁知道她晚上是不是会打呼噜?我一个二十多岁的白领,凭什么和保姆住一起?

  从她一进门,大家都觉得她是一个保姆,仅仅是一个保姆而已。吃饭时,她常常会蹲在一边吃,开始大家还让一让,到后来,就习以为常了。我们叫她马姨,她说,“不敢当哩,就叫我秀花吧。”于是不懂事的我们真的叫她秀花。秀花,这名字真俗气,她的男人嫌她丑,就是嫌她丑,于是离了婚,她大女儿已经结了婚,留在了承德。她的小女儿和儿子跟着到了北京,都在打工,儿子在建筑工地上,女儿在一家服装厂做工。

  她来了以后我们发现一家人好像有了依靠。她先把一家人的被子全拆了洗了,然后一个个做上,这不是她分内的事,可她就是闲不住。再就是给哥哥家的孩子做小衣服,都是纯棉布的,还有那些描龙绣凤的小鞋子,保证都是纯手工的,她说在承德,孩子都要穿这种绣上老虎的鞋子,这样孩子长大了不会踩屎。孩子抱出去后大家都说,这鞋子和衣服真漂亮,哪里买的?我嫂子就特别得意,我哥说,“这哪里是请来的保姆,简直就是大师。”

  马秀花不懂什么叫大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她就会搓着手乐,说我们一家人对待她真好。我哥不穿的衣服给了她儿子,我和嫂子淘汰的衣服给了她女儿,她乐得不行,说这怎么好怎么好,你看这是多好的衣服呢,连个补丁都没有。

  我们的衣服怎么会有补丁呢?有的只穿过一两次就不喜欢了,她总以为我们的衣服也是几十块一件,所以,总是抢着拿去就给我们洗,有一次给嫂子把一件真丝睡衣洗坏了,惹得她大发雷霆,马秀花就说,“我赔。”嫂子嚷着,“赔,你赔得起吗?”

  从此,她就变得小心了,洗衣服时总是问了又问,这件能洗吗那件能洗吗,她那个样子,又让我可怜起来了。

  她的小女儿和小儿子我只见过一次,那次父母出国旅行了,我也去外地出差了,提前回来时,看到她们母子三个坐在那里。

  见到我,他们局促起来,好像犯了什么错误。平常,她极少让他们来,家里是木地板,好像不沾人气,何况,我们都呆毒了,用母亲的话说,闻不了生人味。

  其实母亲是嫌他们脏。因为之前我听母亲说他们来过一次,但母亲极不欢迎,说一个和土猴一样,另一个,和村姑一样,脸颊极红,好像生了冻疮。所以,他们再来就如同做贼似的。我安慰他们说,没事,常来玩,我还让马姨炒几个菜一起吃饭。

  很明显,她的女儿穿着我的衣服,她胖我瘦,那衣服也显得十分局促,就好像哪里不对。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给他们夹菜,她儿子吃得呼哧呼哧的,马姨很难为情地看着我,好像特别不好意思。

  我不饿,只吃了半碗饭,他们也很快就不吃了,很快我意识到我这样做非常不好,因为他们都没吃饱。桌子上的饭还有很多,马姨利落地收拾好了,然后打发他们走了。

  他们再也没来过。

  开始母亲不放心她,总是自己去买菜,或者让嫂子去买,因为好多保姆买菜会赚菜金。后来看她一心一意地对我们,母亲便把钱交给她,让她去采买。

  小摊上的人便都认识了她。

  有一次,我顺便买了点菜,那些卖菜的人说,“你们家保姆真会过,总是左还价右还价,把价降到最低,还有,她总夸你们家人好。”

  马姨在我们家一做五年。五年有多长呢,父母都二线了,哥哥嫂嫂出国了,他们的孩子六岁了,我结婚了。她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但还是在我们吃完饭后她才吃,还是吃剩菜剩饭,我们死拉活拽她也不上桌子。

  我们再也没有人疑心过她什么,她那么坦诚实在,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

  即使哥嫂走了,她一直住在阴面那间阳台上,她说,“习惯了,不愿意动了。”

  父母曾经说,让她继续给我照看我的孩子,然后能呆多久就呆多久,老了,我们养着她。听了这话,她的眼泪就掉下来,说我们一家人心眼好。

  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好,如果好,我们怎么舍得让她住阳台?怎么舍得过年时吃喝玩乐让她一个人守着空屋子?怎么舍得让她总是为我们忙来忙去而我们总是对她指手画脚?

  她得到的工资很微薄,一个月三百,后来别的保姆长到五百了,母亲说给她长,她倒不好意思了,说就三百吧。一直是三百,五年,不过挣了一万五千块而已。

  我们总以为,她身体那么好,可以为我们做到老,一直在我们身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们。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秋天,我正在上班,母亲来了电话,她说,“你快回来吧,马秀花要走了。”

  “啊?”我只觉得世界好像要乱一样,把单位的事扔下就往家跑,到了家,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快六十岁的男人,而她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只一个小小的包。

  “马秀花,”我叫着,“你要干什么去啊?”

  原来,是她的男人后悔了,非要接她回老家。那个与她离了婚的男人,那个曾经抛弃了她的男人,此刻就坐在我家的客厅里。我说他凭什么想接走就接走啊,不跟他走。

  她看着我说,“囡囡,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身体不中了,我还是跟着他回去吧,再说,家里还有大女儿。”

  那个男人低着头,我看到她的眼里已经浮现出泪花,我一下就哭了,抱住她就哭:“马秀花,我舍不得你呀,我真舍不得呀。”

  父母也流了眼泪,我们开始给她收拾东西,能给的全给,钱是钱,衣物是衣物,母亲给了三千块钱,她坚决地推辞着,倒是她男人说,“人家给,你就要吧。”

  她这才接了。

  送他们上火车时,我跟着火车一直跑,她伸出脖子来说,“囡囡,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别跑了,看碰着。”

  “马姨——”我叫着,“马姨——”

  火车带走了她,我蹲在地上,绝望地哭着,她疼我爱我宠我,比我的母亲更甚,在最后的最后,我多想喊她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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