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柏河从秦岭北侧的黄柏峪扑出,无情地将北索村由南至北切成两段,于是便有五座水泥石拱桥架设在了黄柏河上。
中心桥连接着村中心街。此时,中心桥上有两位老人在搭方。西边一位老人,81岁,家住中心桥的路南西侧;东边一位老人,87岁,家住中心桥南边的那座桥的路南东侧。他们旁若无人,正杀得天昏地暗。有一拉架子车的人路过,车轮轧了87岁老人的烟锅杆子,他们竟然都没发现。不是两位老人的眼睛不好,也不是耳朵不灵,是注意力全在方上。俗话说:“马是泥的,输了是个急的。”人老了,也爱面子,谁都不想输。双方都想在方上制对方于死地。
搭方,一般是在下雨时节,无法下地干活的时候,便产生的一种两个人的游戏,在地上交叉划上经纬各七条线段,形成一个封闭的六六三十六个方块,一方把泥丸成蛋蛋做马,另一方用树枝或者枝叶做马,这就开始搭开了,马搭的位置是两条线交叉的位置,如果一方将马围城一个方形,即四个角都是一方的马,即算赢,赢方,可以任意吃掉对方一个马,最后谁的马先完,谁为负。这种游戏,很古老,不论何地何时都可就地取材地玩起来,无须携带什么辅助的东西,不像象棋,还要带棋盘和棋子。搭方,很方便。
突然81岁老人“啪”的一下打了87岁老人一记耳光,将87岁老人打得坐在了桥上。
“你咋还打人哩!真是在你家门口,咋还这歪的?咹?”
“你只是个单方,你咋就把我的两个马都掐掉了,我那是个‘六牛’,你掐成了‘四花子’了。”
两个老人都站了起来,像两个好斗的公鸡。
“我和你不耍了。”那87岁的老人将手上拿着的树枝往地上一扔,拧身走了。走了几步又拧头回来说:“谁以后再寻你搭方,就是这。”老人把左右手一叠,大拇指来回摆动,比划了个鳖形。
方摊子散伙了。
两个老人无所事事,整天都背剪手,肩膀上搭着个烟袋,从村东转到村西,又从村西转到村东。村子里有下棋的,他们看不懂;也有打麻将的,人家不要他们,嫌他们年龄大,赢了他们,不忍心,输给他们不甘心。麻将是带有刺激性的,输赢是带钱的。
第二天,他俩又在中心桥上相遇了,相互都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擦肩而过,可是各自走出七八步以后,好像是两个老人相互商量过似的,又双双都拧过头来,四只眼又相遇了。
81岁的老人问:“咋,没事?”
87岁的老人答:“没事。”
“那咱可再开战?”
“开战就开战,谁怕谁!”
“这回不准胡掐马。”
“但是,得在我家那头的桥上。”
“行。”
经纬七条线划就,刚一搭上,81岁老人就把两只手叠在了一起,两拇指乱动,给87岁老人看。
“胡比划啥哩!这是在我家门口,又不是在你家门口。这表示你寻的我,不是我寻的你。”
两老人哈哈地笑了。
弯弯曲曲的黄柏河扭扭捏捏地起舞了。河水悠悠地流淌着,还带着一路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