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忙着守灵和准备丧礼,把胆小又怕冷的香扔在一边。她藏在被窝里,望一眼灵堂的鬼火,发起抖来。
喵……喵……,什么都不怕的英蛮来了。
香,你看这是什么?她不能用这个敲我头了。我从她手边拿开,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了。哈哈。他偷来了姨奶身边的旱烟斗。大人为孝敬姨奶,烟斗里还装着烟丝呢。英蛮从蜡烛上点燃烟斗,学着姨奶的样子抽起来。香闻到烟味就咳嗽。姨奶就不喜欢香这个娇气。
那天夜里,英蛮做任何事情,香都是欢喜的,只要他不离开她的房间。英蛮知道香害怕,愿意陪她。坐在椅子上好冷啊。但,妈妈告诉过他们,男孩女孩过了十岁不能再睡一起了。
香把自己脱下的花棉袄扔给英蛮,英蛮是男子汉,谢绝了。他坐在蜡烛的微光里,他喜欢今生第一次夜里不睡觉也没人管。他想,姨奶死了还真好。
香和英蛮说这说那。香喜欢把什么都说给英蛮听。最顶级的秘密,也告诉英蛮;英蛮的秘密,她不告诉别人。英蛮有时候像村边那口废弃的深井,扔多大的石头进去也没有回声,但香有事,他多半会给她解决。他行事,像舅舅单位的那把钻石切割刀,精准锋利不喧嚣。
香对英蛮说,姨奶是臭的。说完,香哭了起来。她怕姨奶的鬼魂听见了要来抓她。英蛮说,我早知道姨奶很臭了。她敢抓你,我就掀了她的坟。姨奶不结婚,是怕男人。我是男人!
早上醒来,香看见英蛮在椅子上还睡着。他怀里抱着她半夜起来给他盖的花棉袄。英蛮还是冻病了。大人们忙完姨奶的葬礼,又忙英蛮的病。
英蛮受了一场罪,损失了好多淘气的机会。医生给英蛮扎针,英蛮就对香说,他怕我给他搞怪,不敢扎疼我。香最喜欢的是: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说,英蛮也深信她怕他疼。
姐姐搬到姨奶的房间去住,香独自拥有了原来的房间。
她喜欢那种感觉,那个房间里英蛮呆过一整夜,空气中烙印了他的样子和气味,就像贴上了辟邪符。当她在别处害怕或者不安宁时,她就回到那个独立的房间里,去采摘那些烙印。有时候,香往椅子上放东西时,故意拿高一点再放下,她想砸一下英蛮留在椅子上睡着的那个“影子”,她想象英蛮穿着隐形衣蜷曲在椅子里,一有妖魔鬼怪,他就会起来保护她。
多年以后,她衣锦还乡。那个房间,有些东西变了,那把结实的原木椅子还在。她凝视被虚空占据的椅子,抚摸她和英蛮的童年岁月,她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会是一个幸福的人,这一点,英蛮给了她极深的暗示。她的眼泪渗出来。对她的眼泪,英蛮有时怜惜有时无措。不许哭!他仿佛在椅子上用童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