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做了整整十年刑警的我,接手了一件并无任何新意的凶杀案。
从案发现场来看,这是一起强奸未遂杀人案。受害者的内衣被撕烂,身上有挣扎打斗的伤痕
。经过初步调查,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是附近三中的男老师雷磊,案发当晚8点到8点30分,雷磊本
应在学校值班,可有人证明那段时间他不在办公室,与作案时间恰好吻合。
和所有嫌疑人的初次口供一样,雷磊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当我们问他案发时在哪
里时,和别的嫌疑人有所不同的是,他执拗地说:“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与案子无关,所以我没有
义务告诉你们。”审问无果,在没有收集到证据前我们只好先将雷磊暂时释放。
这件事迅速地传开了。雷磊的女友流着泪说:“只要你肯说出真相,哪怕这事是你做的我也
可以考虑原谅你。但你如果不说,我们之间就永远地结束了。”雷磊的眼圈儿红了,却仍不松口
:“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女友绝望地把订婚戒指扔在他身上,掩面而去。
雷磊去学校上班,那些曾经仰慕他的学生全都惊恐地绕道而走。到了办公室,雷磊发现自己
的位置已经被别的老师顶替了。校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们这是学校,让一个强奸杀人嫌疑
人站到讲台上,学生和家长都不会答应。既然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为什么不肯说出当时去了哪
里?这样不明不白地兜着,谁能相信你?”
一夜之间,雷磊失恋又失业了。
证据陆续找到了。雷磊对我们拿出的所有证据一一强硬反驳,可是当我们再度问起他案发
时的去向时,他缄默了。
雷磊收押期间,我们一面抓紧时间寻找更有力的证据,一面对他展开心理攻势。我警告他:
“你现在自己说出来还属于自首,可以从宽处理,一旦等我们找到证据,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
要知道如果证据确凿,零口供也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雷磊是有过挣扎动摇的。一次是找我要烟,可撞上我的目光后又缩回了手。还有一次,他在
半夜里突然对值班刑警说要见队长,刑警刚要传话,他又急忙说:“算了算了。”倒是从这两次
之后,他反而镇定下来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就在我们把全部目标都锁定在雷磊身上,一门心思想早日结案时,却得到了一条重要又意外
的线索。受害者的家人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一张偷情男女的录像光盘和一个新存折。审讯那
对偷情男女,我们才得知作为宾馆服务员的受害者,利用工作之便偷录了光盘多次对当事人进行
敲诈,最后一次谈判中起冲突,当事人失手掐死了受害者,并制造了强奸未遂的假象。
真相大白,雷磊被无罪释放了。可是我心里的那个结更加解不开了——他为什么宁愿冒着
被判强奸杀人罪的风险也不肯说出他那晚去了哪里?
雷磊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案子结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原来那晚,雷
磊正在办公室值班时,被他班上的一个女学生羞怯地叫了出去。女生马上就要去外校参加高考,
所以鼓起勇气向雷磊表达了爱慕之意,希望雷磊等她大学毕业。为了不伤她的自尊,雷磊用了半
个小时的时间给她讲了一些人生道理,绕了个大圈子婉转拒绝了她。
“你现在明白了吧?”雷磊接着说,“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们办案人员就会传讯她,而她正处
于紧张的高考之中,这样势必会给她造成很大影响,并且这个学生的性格孤僻又脆弱,曾经还有
过一次自杀倾向,如果这件事被公开,我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舆论打击……”
刹那间,我对这个年轻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肃然起敬。
倪早菊/荐
（读书人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