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视”界
周一早晨，我照例去教室晨读。透过朝南的窗子向外望，整个操场静悄悄的，被晨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属红。我猛然惊觉，可以升国旗了，但最后的朗读指导已然来不及。
记得三周前，孩子们排练的劲头很足，尤其是主持人和演讲员两个小姑娘，一遍遍认真揣摩着字句的抑扬顿挫和轻重缓急。
谁知天公不作美，连续不断的雨雪让操场上布满了水洼，无处下脚，这场仪式因此拖延了整整三周。期间，孩子们盼望一次，失望一次，眼里亮晶晶的光芒不可遏制地黯淡下去。我也渐渐懈怠，把这件事遗忘在了脑后。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两个小姑娘在国旗台前一站，慌了神儿，一字一顿，拖着长腔。尽管她们读得很认真，台下的孩子们还是善意地笑了。
我一时如坐针毡，脸红到了耳根。当初我做主推选了这两个不算优秀的孩子，本想让她们体会成功的不易，并由此获得成就感。现在，这个预设的故事显然演变成了糟糕的事故……我开始因为自己的多事后悔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班里出乎寻常的安静，孩子们坐得很端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两个小姑娘眉眼低垂，面色忐忑，试探着偷偷看我几眼，却又在我扭转视线的瞬间转移了自己闪烁的目光。
我强压住心底的波涛：“今天，我们班主持的升旗仪式完美结束，每个升旗手都亮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主持人和演讲员也字正腔圆，顺利完成了任务。我为大家点赞！”
怔了片刻，就有热烈的掌声响起来。见我没有责怪，孩子们活泼的本性又回来了，交头接耳，议论声起，班里像一锅煮沸的八宝粥。
“老师，两个女同学拉长腔，像唱戏，不好听。”连佳祥用食指指着那两个女孩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教室里“刷”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个小姑娘身上。她们一时诺诺自语，想辩解，却又说不出什么，复又不安地低下头去。
我笑笑：“大家安静，我知道她俩的秘密。”
在大家诧异的注视中，我顿了顿：“你们读稿子的时候，是不是在等待？等听到上一个字的声音被扩出来的时候，才读下一个字？”两个孩子一听，眼睛瞬间被点亮，嘴角一咧，笑容就淌了出来，小鸡啄米似的赶紧点头。
“我小时候播音也是这样的，开始总忍不住要等等自己的声音，语速就慢下来，像在唱戏。后来多次练习调整，就好听多了。下次如果咱们多做点努力，效果也能更好。”
“哈哈哈！”不知哪个孩子听了老师这样的糗事，忍不住发出了酣畅的笑声，大家跟着笑起来，两个小姑娘也羞涩地释然而笑。笑意栖在他们的小脸儿上，像调皮的小精灵，和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一起跳跃着。我心底的悔意被满屋的笑声一点点稀释，成为满怀的欣慰。
也许，预设完美的结局只是我们大人的一厢情愿，在孩子的“视”界，真实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健康快乐，如果无伤大碍，又何妨多几次这样的经历，失望、失误、失败，自会建构它们独特的价值，丰盈孩子多姿多味的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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