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母亲节了，早几天就频频收到朋友发来的信息，都是些惦记我甚至惦记我的母亲的人，我不知道这个节日对天下的母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文字对自己的心灵能有什么安慰，但我素日还能写几个文字，所以想写几句与母亲有关的话。
我的母亲是个敏感聪慧的女子，因为种种原因，她没有上过学，这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疼痛，但我知道，母亲是一首无言的诗。我小时候她教导我说：不要没事到处乱转，心跑野了就收不回来了。这个“野”字用得那么传神，当我长大，爱了不该爱的人时，才明白这野字的形象与悲哀。母亲时常忧郁，我用“生年不满白，长怀千岁忧”这个诗句劝解她，她竟然立刻就明白了，还用自己的语言解释为：“人在这世上活不了一百岁，却要承受上千年那么多的忧愁，看来确实有点没事找事。”我陪着母亲回到她在黄土高原上的娘家，母亲带着我上到春天的山顶，指着在田野里劳作的农人说：“山就好象一个睡着的人，这些人就好象虫子一样，给山挠痒痒，我小时候在山上劳动的时候就一直这么想的。”还有许多这样的语句，母亲对语言似乎有着天生的敏感，现在她上了年纪，很唠叨，但每次说话，她都用很多修饰语，条理清晰。
这些并不是我写这个文章的真正目的，母亲的诗意是无意识的流露，她生活得无比辛苦，这些诗意才显得无比珍贵。
我14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去世，没有生过什么病的父亲，就那样猝然地离开了我们，母亲一个人给父亲买葬衣，找人运送父亲的遗体回家，然后托人把我从学校里接回来，我那时候已经上初三了，知道父亲在医院，来人说父亲病重转院了，让我回家照应一下，当我到了家门口，看到一屋子的族人和亲戚的时候，我来不及哭出声，母亲就从半昏迷中醒来，一下子把我扑进了她的怀里，我记得她当时说的是：“不要怕，还有妈妈呢。”那时候母亲36岁。
后来我上了班，离家不远，每次离开家去上班的时候，母亲都要送出去好远，那时候家门口那条路还在修建中，呈波浪形的延伸，有一次母亲告诉我，她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身影在那波浪中间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她就想，要是我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能够把我牵在手心里就好了。
我爱的那个人，我不能嫁给他，真实的情况我不敢告诉母亲，我总是流泪，母亲问得多了我就只好骗她说，因为一旦嫁给他，我就得离母亲很远，我舍不得妈妈才想和他分手，但我爱他，所以痛苦。母亲立刻很勇敢地说：“这傻孩子，我当什么事呢，你跟他去吧，妈妈绝对不会孤单的，只要你幸福，走多远都行。”我骗了母亲，编造了一个爱她的理由，我最终没有嫁给那个人，却因为要彻底忘记那个人而嫁到了母亲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更远的地方，母亲没有问过为什么，没有怨恨我，我无比心悸得想到，其实聪明的母亲，早已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流泪，早已经知道了我那场恋爱的真相，她只是不说而已，现在我知道，这种爱多么隐忍。
前几天一个少年时代的同学自杀了，母亲打电话给我，一直说要我什么事情都要想开点，一定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还正奇怪母亲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到快要挂断的时候，母亲才说了那个同学的事情，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我不知道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告诉我这些的，但我明白了一定要珍惜自己。
只要是在母亲身边，她总是不断地给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在她生动地描述中，我好象亲历了那些往事一样，有时候一个细节她要说好几遍，我总是微笑地听。
关于母亲，要说的实在太多，零碎的记忆，简单的文字，献给我独特的母亲，以此来感念她保护我时的坚强，牵念我时的脆弱！
本散文作者：烟雨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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